【松水】不识光（下）
“我可不记得你们有理由到我这里来啊。”水梧桐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那几个人，脸上的疏离更甚于单独面对赤焰松的时候。
“水梧桐，你已经和恶魔同流合污了，我们代替神明清洗异己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？！”一位穿着白色祭祀袍的人指着水梧桐鼻子大喊道，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有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。
水梧桐的脸色愈发阴沉了，藏青色法袍遮挡住他的手，手腕处是无法痊愈的齿印，指尖是流动起来的白魔法。
“水梧桐，教会感知到这里有异常浓郁的黑魔法存在，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另外一位祭祀叹息道，“我们是相信你的力量才让你镇守这片区域的，想不到你……”
“祝福信徒，传播神明教义，绞杀恶魔。”水梧桐平淡道，“我并不知道我有什么过错。”
赤焰松……只不过是尚未绞杀成功的恶魔而已。他或许会成为自己履历上的污点，但只是暂时的。
迟早会杀了他……就是这样。
“是么。”首位挑衅者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道，“可是我们得到的情报，是你在【饲养恶魔】！”
“你敢把你的袖子卷起来吗！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恶魔留下的痕迹！”
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。”相比于对方的色厉内荏，水梧桐的语气平静多了，只是带着无法融化的冷意，比海面下的冰山还要深沉。
他们调查了很多——水梧桐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，但果然只要做了一件事就会留下痕迹——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，但总归是有不利于自己的证据。
水梧桐要做的只是否认，再过一段时间、等到赤焰松虚弱到足够被他绞杀，所有流言蜚语都会消散：“我不会承认你们说的那些事情……太可笑了。”
“那些话等你见到神明大人再去说吧！”
白魔法炸裂的光芒照亮了窗户上的彩绘。
神明慈祥的表情在刺眼的光照下却显出了些许的狰狞。
守护阵法格挡了攻击。
水梧桐不屑与他们争斗，浪费时间的事情他并不想做；他并不是没有用魔法杀过人，只是他已经克制自己数余年了。
成为神父的理由……是水梧桐也想洗去自己身上的一身血腥——曾经存留的——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是无法如他所愿。
“不要用你们肮脏的血污染这里啊。”
“等一下！你们看外面！”
水梧桐才刚开口，所谓正义人士来讨伐他的人里，就有一个年少者惊恐地呼喊了起来。
空气中弥漫起了水梧桐很讨厌的气息。
他稍稍回忆了一下，想起来是自己遇见赤焰松的时候，那个人身上的气息。
那个嚣张的恶魔说，“我们是同类”。
自诩惩戒者的水梧桐当下就和恶魔开战，只不过最后用尽法阵，也只是堪堪“捕获”了赤焰松。
而非绞杀，这就是失败。
现在这样浓郁的气息……
水梧桐看向了教堂外面。
光都被遮挡了，琉璃瓦洒落进来的金色光线被染上了深红，不详的气息将硕大的室内笼罩。
神明依旧在微笑，带着祂对生命的怜悯，对生命的尊重，对生命的悲伤。
是赤焰松的结界。
水梧桐马上就反应过来了。
他刚想让另外几个人滚出去，虽然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，但赤焰松若是在这个时候开战他也必须强迫自己在这里与他一战，不为那些虚伪的传教者，而是为了那些真正向他告解过的人。
如果可以——他们这些人还能得到救赎吗？
只是太晚了。
“退下”的指示被掐灭在了喉咙里，水梧桐只看见那个人从黑红色的火焰中走出来，而他那些所谓的同僚都在火焰中挣扎着化为灰烬。
那样凄厉的惨叫声，水梧桐绞杀恶魔的时候也听见过——立场不同的时候自然无法感同身受，但是水梧桐发现看着自己的同僚死去，他的内心也是毫无波澜。
骨子里的暴虐，依旧没有被净化。
赤焰松脸上挂着似乎从来不会改变的笑容向水梧桐走来，他的五官与背后彩绘的神明重叠，水梧桐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看这个笑容不顺眼了。
古神书上写下的最初恶魔，也有着类似的笑容。
“要不要试试看，在这里杀了我？”
赤焰松说着，甚至还做出了邀请的手势。
白魔法穿透了赤焰松的胸口。
赤焰松的身体压倒了水梧桐，他们滚倒在一起，在剧烈的喘息声里接吻。
恶魔的结界隔绝了阳光，唯一的火焰也染上了地狱的色彩。
“要杀掉恶魔的话……记得砍下我的头颅。”赤焰松的嘴唇凑在水梧桐耳边低声说道，“只是剜去我的心脏，我是不会死的。”
不过……这些话你知道得太晚了。
水梧桐挣扎着想要推开赤焰松，只是在他颤抖的瞳孔里，赤焰松的影子发生了剧烈的变化。
恶魔……水梧桐无声地开口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恶魔的翅膀一点一点展开，那才是足够把天幕遮蔽的黑暗。
水是唯一解渴的东西。
赤焰松用力掐着水梧桐的脖子，恶魔终于无所顾虑地咬上了神父的脖颈，迸裂出来的血液直接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浸染。
水是很容易被污染的。
纯白的东西亦是如此。
黑火摇曳得愈发剧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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